【REO】十四天精致游(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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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他醒过来的时候飞机还没有开始降落,男孩子坐在他身边,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入神地写着什么。他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意识到郑泽运已经从他肩头醒了过来,于是着留给男人许多时间去细细观察他,观察他孩子气的侧脸和那锐利的鼻尖。天光从机舱的窗户里射进来,投在金元植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梦幻,十分不真实。郑泽运担心这又是一个梦,于是轻声叫对方的名字,然后金元植抬起头来冲他笑,说:“哥你醒啦。”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点头,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哦?梦到我了吗?”金元植半开玩笑地问。

 

“梦到了。”他如实以告。

 

男孩子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愣了愣,耳朵尖不易察觉地红了。问:“梦到我什么?”

 

郑泽运揉眼睛的手停顿了半秒钟,这时候,机舱的广播突然响起来,告诉大家飞机要准备降落了。

 

甲米是个很小的地方,甚至比清迈还要清净,尤其是大中午日头正烈的时候,街上难得看见几个人,郑泽运和金元植也因为受不了这个晒,躲在奥南海滩的酒店里直到傍晚才出门去莱利海滩上看落日。这个时间码头的小船大多已经收班,好在金元植提前租下了一艘,亲自驾船带他出海。金元植在前面开船,郑泽运就坐在旁边的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他很好奇,金元植年纪不大,怎么开船开摩托样样来得。金元植解释说,离开家以后为了生计换过不少工作,潜水教练、街头艺人、酒吧服务生,什么都做过,也就慢慢锻炼出了十八班武艺。

 

“你还做过潜水教练,”郑泽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小麦色的诱人肤色,嘴上又偏偏嘴硬不肯说几句好听的话,“怪不得这么黑。”

 

金元植心想那你要庆幸学沇哥食物中毒,不然才让你见识什么叫暗中保护你。然而他并没有提起车学沇,郑泽运这一单是他当初阴差阳错从车学沇那里接下的,不是他幸灾乐祸,他也十分记挂那个对他照顾有加的好哥哥,但此刻他居然有些侥幸——好在学沇哥当时吃坏了肚子。于是他只是笑一笑,道:“我潜水很厉害的,明天带哥出海浮潜怎么样?”

 

这些天的行程,说是全部经过郑泽运首肯,不如讲是金元植说要去哪郑泽运就去哪,好在对方从没有叫他失望过,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是越来越言听计从。从奥南到莱利不算远,他们停在海滩边的时候,太阳正好低垂在海平面上。金元植从船舱里拿出一提啤酒,两个人坐在甲板上一边看日落一边懒洋洋地碰着杯。热带的天说亮就亮,可是要它黑却又温吞流连,一点余晖怎么也不肯与这片海作别。游人比日光要决绝许多,为了赶上末班的船已经纷纷返程,只剩下郑泽运与金元植坐在船上。金元植的无拘无束是他一贯艳羡的,朝九晚五的生活难免把再热血的少年也磨得老气横秋,况且他也不再是少年了。可是此时他逃进另一个经纬度,一头扎进这个陌生人的生活,才想起他自己也可以汪洋恣肆,也可以挥霍时间,也可以为了情调放下身段去称呼小八岁的弟弟为‘前辈’。他借着酒意自满起来,几乎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向朋友吹嘘自己跟酒吧认识的姑娘破了处。于是他的心也像少年人一样浮躁起来,想也没想就握着金元植的下巴把他拖进一个亲吻。分开的时候,不知道是落日的残照还是对方居然真的害羞了,总之金元植的脸红得简直不像昨晚那个倚在他耳边把‘操’字挂在嘴上的浪荡子,结结巴巴了好久,猛地吸了一口气,激动地说:“这是泽运哥第一次主动吻我诶!”

 

郑泽运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又捡起他那套过来人迂腐的骄矜,心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给一点甜头就飘飘然。金元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丢下一句‘给我两分钟’,很没形象地钻进船舱从包里翻出他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像极了心灵鸡汤社会新闻里蹲在菜市场里写作业的优秀二年级小朋友。郑泽运回头看着他被海风吹得四仰八叉的黑发,突然想走过去替他一根一根把头发捋顺,全心全意地为这世界上最不起眼的小事荒废掉一辈子。当然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有太多更伟大的事情等着他做。所以他也没有走过去,依旧坐在甲板上,远远地问:“你写什么呢?”

 

“嗯……”金元植迟疑了半秒,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歌词。”

 

“你还会写歌词?”

 

“随便写写,刚好有了点灵感。”

 

“喔,写的关于什么?”郑泽运挑起眉,他想问是不是刚才自己的吻给的灵感,又觉得自作多情。

 

然而金元植胆大包天,嘴上密不透风:“不告诉你。”

 

“哦——”郑泽运故意拖长了音,冷笑道,“黄色歌曲啊?”

 

 “什么叫黄色歌曲啊?性是美好的!性爱万岁!”男孩子终于从本子里抬起头来抗议,边说边走向他,一屁股在甲板上坐下,继续在纸上挥舞着他的圆珠笔。

 

“行行行,给我看看。”郑泽运伸出手就要去拿,却被年轻人眼疾手快身体棒地躲过。

 

“不要。”

 

“你害羞什么?”

 

“不行啊?”金元植说这话的表情要是再吐个舌头就欠打到完美。这要是李在焕,郑泽运可能已经动粗了,但是他按下拳头上的暴力因子,撇撇嘴转移了话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歌的?”

 

“高一吧。我一直想当音乐人。”

 

“哦,真的?”

 

“所以我才离家出走的啊。”金元植笑一笑,唇角那点苦涩不应该属于他,郑泽运急切地想要帮他抹掉。他的手抬了半寸又放回去,佯装换个姿势靠在围栏上,问:“家里不同意?”

 

“嗯。”

 

只有一个简单的点头,男孩子显然不想多谈,于是郑泽运也看着脸色把话题转了向:“那你现在还想做音乐吗?”

 

“想啊,”金元植提到音乐又来了精神,天明明已经黑了下去,可是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装了颗不落地的太阳,“我想一边赚钱一边写歌,等到手上作品积累的差不多了就回国专心做音乐。”

 

郑泽运不想说什么他在金元植身上看到了自己之类的屁话——他不想在金元植身上看到自己,他曾经不可一世又不堪一击的那些梦想,足球也好音乐也罢,并没有被世界善待过呵护过,所以他希望这个二十二岁男孩子的梦想,可以有着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结局。有许多话堵在了胸口,一股脑倾倒出来只怕会吓着对方,所以郑泽运最后抬起手,做了他早就想做的那件事,一缕一缕地把对方被吹乱的头发理顺。

 

金元植温顺地垂着头任他摆弄自己的发丝,噗嗤一笑,道:“泽运哥一定觉得我很不切实际吧。”

 

“我没有。”话出口他嫌自己否定地太迫切,又放缓了语气轻描淡写起来,“我觉得有梦想很好啊。”

 

金元植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让我猜猜,你下一句肯定要说,有志者事竟成你一定能实现你的梦想巴拉巴拉……你们中年人都这样。”

 

他承认自己被冒犯了,他的诚恳居然被这小白眼狼不屑一顾。于是他毫不留情地给了金元植一记暴栗,换来对方捂着脑袋响彻整条海岸线的哀嚎。等金元植嚎完了,郑泽运又忍不住糖与鞭子并用地揉揉他被自己打红的额头,轻声道:“我不敢保证你一定成功,谁都不能。但是你还是得去试一试,不然会后悔的。”

 

金元植的夸张的表情零零落落地柔软下来,好像在海风里风化的石头;下垂眼亮晶晶,分不清是小太阳还是一条星河。郑泽运看着对方过分湿润的神情,心中大呼完蛋好像把人家说哭了,紧接着金元植握着他的双手,诚挚地、恳切地、一片冰心在玉壶地,问:“那今天晚上我们可以用骑乘位吗我不动你自己动那种。”

 

“你是不是想死?”郑泽运撸起袖子就准备跟他打架,换来金元植的抱头鼠窜——“不答应就不答应嘛你叫我去试试的万一你答应了呢!“

 

郑泽运那天才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眼珠子转转立马心生一计:“你给我看你写了什么我就答应你。”

 

“不给。”谁知金元植反应更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啊元植给我看一下嘛——” 三十六计一计不行再来一计绕指柔能化百炼钢正所谓撒娇男人最好命。

 

“撒娇也没用!不给不给不给——”谁曾想金元植看着脑子不太灵光实际是大智若愚以不变应万变根本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

 

“呀,金元植。”去他妈的三十六计,还是靠拳头说话最高效快速,说着郑泽运已经开始撸袖子。

 

在人身安全的威胁面前金元植果然松了口:“那那那我给你看的话,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今天在飞机上做梦梦到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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