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啃】追兔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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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镜的章节

 

 

他有一间单人牢房,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有雪白的墙,有消毒水味道的床单,有打磨得光滑又精致的手铐和脚铐,还有一盏总在他极度渴望休息时亮起来的,明亮的灯,还有……还有什么呢,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因为过度疲惫而空白了几秒,然而很快他就被提醒了。他头顶上的高分贝广播响起警报声,他想起来了,他们不让他睡觉。金元植在刺耳的警笛里惊醒,即使他从未真正睡着过。他一抬头就对上床对面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糟透了,穿着一身白色的囚服,有一种他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孱弱。情报院不再要求他注射情感抑制剂了,他头疼得厉害,身体上的痛苦直接牵动了心灵,不可避免地感到无望与悲哀,又因为李在焕毕竟下落不明,再添上一笔焦虑和担忧。

 

警报声戛然而止,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李弘彬。金元植下意识地瞥向那面镜子,他不傻,这单面镜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如果兴师动众一点,情报院院长可能都在。他没想到自己这飞快的一瞥也没能逃过李弘彬的眼睛,他没想到李弘彬这样了解他。他的搭档轻轻关上门,道:“没人盯着我们。我这一趟是私下来看望你,没有向上面报备。”

 

金元植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毕竟以李弘彬的级别他并没有这个权限。然而目光落在对方的袖标上,金元植又煞不住地想要大笑:“李弘彬少校。你升官了。”男人的手臂跟着他的话音微妙地缩了一下,好像袖标会咬手。金元植脸上的笑意也咬着他自己,促狭道:“原来我值一个少校的价钱,我没想到自己这么重要。”

 

李弘彬没有理会对方的讽刺,他虽是私下来看望金元植,但他们的关系离了情报院这一层竟没有什么可谈,于是还是免不了要聊一聊工作:“我们顺着你的传输网络查到了一家叫VP生物科技的公司。耳熟吗?韩相爀曾是那里的员工。我们进入大楼搜查,当然,你的警告起了作用,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他们以为自己删除了所有数据,但是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查到了一个人的指纹,你猜是谁的?”金元植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伪问句,李弘彬也没有真的期待他的回答,意有所指地说下去:“他还活着。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连命都是情报院的。”

 

“是吗,我这条命不是你父亲的吗?没有你们一家人,我也活不到十八岁。”金元植徐徐站起来,抛出这句话打算杀对方个措手不及,可是李弘彬站在他的面前连晃也没有晃一下,镇定得像雕像,不像人类。金元植又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父亲来孤儿院领养我的时候。”

 

“你当时正在爬树。”李弘彬概括得很简略,于是保有全部记忆的金元植替他补全了情节:“你父亲说,从此我们可以一起作伴了。你父亲还说,我很好动,以后有人陪你闹了。”李弘彬的眼睛从他的左脚移到右脚,似乎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金元植却已经接着问下去:“彬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不对?”对方显然对他的恳切模样很不习惯,连身体都不自觉轻微向后倾去,可是金元植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向前一步,李弘彬整个人便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们站得近极了,再向前一点鼻尖就会碰在一起,金元植的吐息扑在李弘彬的脸上温暖得几乎有了人情味,只可惜接下来的一字一句都被下了毒:“如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还有个妹妹?”

 

李弘彬那张端正得像是石膏像的脸在他面前一寸寸地扭曲了起来,他皱起眉的样子好像再多动一寸肌肉,整个身体就会碎裂崩塌。连他的声音都是静悄悄的,是怕惊动了天上的人亦或地下的亡魂:“你在说什么?”

 

金元植突然没有办法忍受他们之间这样近,近得放大了李弘彬脸上的每一寸疑惑与动摇,真诚得几乎就要成功说服金元植去相信他、谅解他。于是他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你为了我演了四年了,该累了吧。我们一起长大?”他又一次笑了,他想他在李弘彬面前微笑的次数恐怕比在李在焕面前的还要多,却没有一次是真心的,“四年前,我正式成为特工的那天,是你给我播放了那个女犯人行刑的画面,那天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吗?”李弘彬沉默着,金元植也陡然停住,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来讲出接下来这一句话,是要寻仇似的咄咄逼人还是悼念似的哀哀欲绝,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多希望李弘彬能教教他。最后与其说是他选择了一种语气,不如说是那语气选择了他,他的声音只有疲惫,疲惫得不该出现在人身上,只有永无止境地把那滚落的巨石推上山顶的西西弗斯才会有这样的疲惫,“那不是死刑犯,那是我的亲妹妹。智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记忆里第一次念出亲人的名字会是在这样的情况底下,就像他也没有想到,头一次无所顾忌地在李弘彬面前展露感情,会是此情此景,“她叫金智媛。李弘彬,你把我当亲兄弟,那么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你又怎么会眼睁睁看她去死?你们杀了她,只不过是为了测试我的记忆和情感都被清得很干净,就为了这个——她才二十一岁。”

 

“不,那只是个死刑犯,”一直没有争辩过什么的李弘彬终于焦急地开口了,“那怎么可能是你妹妹,你是孤儿,你没有亲人,所以情报院才招募你——”

 

“他们本来招募的是智媛。我怕她受伤,所以替她加入了计划。我以为我是在保护她……本来死的应该是我。”金元植慢慢地讲,说服了李弘彬也劝下了自己。这件事的始末从前他只听李在焕说过,再凄切听着也像别人的悲剧,然而此刻他亲口讲述了一遍,这个故事终于成了他自己的。他不在乎李弘彬的反应了,自顾自走回床上坐下,把玩着手上的白色镣铐,低头问:“我想知道情报院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李弘彬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半晌他清清嗓子,道:“洗脑,抑制情感,重新植入记忆。”

 

“这一次你又是什么身份?上司?朋友?兄弟?恋人?”

 

“跟以前一样。”李弘彬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仿佛他才是被剥夺了情感的那个。而金元植又前所未有的多愁善感,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多愁善感的机会。他说:“我真希望我们确实是一起长大的。”李弘彬一定有一些话要说,从他踌躇的双脚就能看得出来,但金元植已经抬起了手,道:“你走吧。”面前那双脚终于旋了踵,脚步声移向牢房的门,继而又停下。在离开之前,李弘彬终于开口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拿到那段录像的时候他们只说是死刑犯。元植,我从来不知道……”

 

“你不用求我原谅,”他又轻又缓,却不容争辩地打断他,“很快我就不会记得我恨过你。”

 

 

那之后没有人再在他入睡时打开牢房里的灯,广播里的警报也没再响过。他整日整日地酣睡,这样过了三天,有四个抱着枪的警卫来给他换上约束服戴上口枷,带他到诊疗室去。他以为自己一睡睡了一个世纪,可是诊疗室里的郑泽运一点变化也没有,穿着他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前等他,见到他,郑泽运皱了皱眉,对警卫说了句“没必要连嘴也堵上,给他解开吧”,便有警卫来替金元植松开嘴上的束缚。金元植活动活动酸痛的下巴,任警卫把他摆上躺椅,这才抬起头问郑泽运:“洗脑还需要我亲口授权么?”

 

郑泽运边准备着手上的注射器,边不厌其烦解释道:“你的权限已经被撤销,从今以后这台机器只要有我或李弘彬的授权就能启动。”说完他举起手里的强力镇定剂走过来,两只手指轻轻把金元植的下巴推向右边,露出脖子上的动脉。金元植感觉到针头扎进皮肤的痛楚,赶在睡意袭击之前开口,不只是对郑泽运更是对他即将告别的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诘问:“你难道就没有心吗?”

 

而郑泽运开口,替世界杀死了他所有的侥幸心理:“你不能有。”

 

 

海水没过车轮,淹过车身,从每一个缝隙涌进车厢,很快把他整个人浸泡在海里。可他没停下,依旧猛踩油门向前开去,直到过度缺氧让他开始眼前发黑,才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趴在海滩上,全身酸疼得好像刚从一场海难里死里逃生。脸颊被什么东西有规律地轻敲着,他抬起头,见李在焕蹲在沙滩上一下一下拿手指戳着他的脸蛋。金元植猛然想起一切,想起身后还有一只专门食人灵魂为生的海怪正追着自己,顾不上身上的伤,爬起来抓着男人的手腕就开始狂奔。他跑啊跑,不理会身后的李在焕拜托他跑慢点,说他好累跑不动了。他们必须逃进眼前的森林,否则一定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然而每跑一步脚下的沙就深一寸,渐渐没过他的脚踝,一踩进去就难以拔出来。他的速度被迫降了下来,细腻的沙子越堆越高,像庞贝古城的火山灰那样把他们两个吞没。他在黑暗里刨着沙子,刨得十指鲜血淋漓,不知道刨了多少个千年,终于看见一丝光投下来,他顺着光继续挖,那透光的裂缝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耀眼。终于,他的一只手摸到一块长方形的硬物,用力一推,便露出一个一人宽的洞。他帮着李在焕先逃了出去,自己再抓着李在焕的手爬上去,那原先把他深埋在底下的书本随着他的逃出哗啦啦被碰得散落一地。还来不及在书山上站稳,就听见李在焕喊了一句“小心”,把他往旁边一拽,堪堪躲过一本差点砸中他脑袋的精装硬皮书。他这才发现他们被参天的环形书架包围,摇晃的大地撼动了书架,原本摆放整齐的书本便天女散花一样纷纷坠落。金元植牵着李在焕蹒跚地翻下书山,绕着书架跑了一大圈,这个环密不透风,除非他长了翅膀,否则不可能飞越这包围着他们的书架。找不到出口,金元植便开始用身体去撞,撞了没两下就被李在焕拦住,对方抓着他的手臂,劝道:“算了,我们撞不开的。”

 

“不行,我们必须逃出去!”

 

“元植,”李在焕扶着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我们到底为什么要逃?”

 

金元植咽了咽口水,道:“我问你,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三十分钟,你会做什么?”

 

李在焕放声笑了,笑完他把双臂搭在金元植的肩上,凑近了回答:“我会跟你做爱,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这个回答美好到荒谬,就像接下来李在焕的吻。

 

包围着他们的环形书架是一口深井,井口那圆形的天上,满月升起来了。月晕一轮一轮醉开去,黄雾就跟着一抹一抹荡下来。而李在焕骨节分明的手,此时却比雾更柔软。凡经他抚摸过,一寸寸的伤口就全部愈合;至于那些被李在焕吻过的肌肤,则在月亮的金辉底下一缕缕升华。大地也跟着轻飘飘,摇晃得越发剧烈,书架上的书也跟着坠落下来,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一对恋人,在他们周围堆成一座小山,说不清是围困还是守护。即使它们不避开,金元植也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了。他把自己挤进去再拔出来,仿佛这个原始的、谈不上美的动作,就是生命的终极意义。每一次结合,月亮就跟着呻吟,黄雾就跟着起舞。他搂着那半是纤瘦半是华美的躯体,注视着李在焕因为欲望而深邃的眼眸,仿佛注视一座即将被炸毁的神庙。

 

金元植眨眨眼,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没有一条食人灵魂的海怪在追杀他们,他牵着李在焕躲进潜意识的最深处,在这里他亲手用书架造一口井,可是现在连这井也要崩塌了,那些人会闯进来,那些人一旦抓住他们——现在他想起来了。

 

“在焕,我就要忘了你了。” 他捧着李在焕的脸告诉他。

 

“那跟我、吻别吧。”李在焕喘息着说。

 

“我不想忘了你……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忘了你。”金元植不住地摇着头,像把拳头卡在糖罐里的小孩子,愚蠢又刚强。

 

“那就不要忘记我。抱紧我。记住我。”

 

“在焕……在焕啊,在焕,在焕,在焕——”在他短暂的自我探索的旅途中,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拥有情感的自己眼眶很浅。李在焕念给他的诗、一首词不达意的歌,一本旧书,通通能叫他轻易落泪。可是这一次他不能。他不能哭,他不要眼泪模糊双眼,他要把男人头发丝的每一寸颤动都看个亲切,他要永远记得他。“别走,求求你——别走。”

 

情欲是一条河流,跟带走奥菲莉娅的是同一条,跟上帝用来惩罚人类的也是同一条。情人的喘息里有死亡的味道。李在焕趴在他耳边,用黏而热的声音告诉他:“去找玫瑰花。”

 

月亮在他们头顶碎成不计其数的碎片,每一片都映出金元植自己的脸。他的眼前有千万个自己,杀死一个还有一个,可是他连一个李在焕也没有了。李在焕在他双臂间爆发成满怀的花瓣,随狂风席卷而上,从书架围出的井口喷薄而出,乱舞着遮蔽了天空,遮蔽了月光,遮蔽了金元植的所有感官。

 

 

 

后来,他就醒过来了。

 

新鲜的记忆使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像二进制代码,一是一,零是零。绝没有记忆的偏差,没有思想的迷雾。他眨眨眼,看向面前负责自己的郑泽运医生,又看看远处靠坐在办公桌上的李弘彬,他很快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躺在这里,是因为一月一度心理评估里脑电波稳定性测试那一项。他相信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从前的每一次都顺利通过,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然而诊疗室的门口守着两个端枪的警卫,是从前没有过的配置。一个心理评估何苦大费周章,他觉得好奇,而郑泽运已经向他走过来,手上拿着记录仪,指示说:“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金元植。”

 

“请辨认我的身份。”

 

金元植抬头看了他一眼,念道:“郑泽运。”

 

“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你是我的医生。”

 

“请选出能够最准确描述你与李弘彬的关系的词语:仇人、配偶、亲兄弟、朋友、陌生人。”

 

甚至没有瞥李弘彬一眼的必要,“朋友。”

 

郑泽运点点头,把身旁平时用来盛放手术工具的小推车拖到金元植跟前,一把揭了上面的白布。在李弘彬看清那推车的托盘上躺着一把已上膛的小型手枪之前,郑泽运对金元植说:“情报院命令你处死李弘彬,请立即执行。”

 

他最喜欢执行任务,因为任务的因变量永远只有成功或失败,而自变量也永远只有他扣不扣下这扳机。他最喜欢执行任务,哪怕任务的对象是他的搭档与朋友,他还是最喜欢执行任务。所以他的手握住枪瞄准完毕扣动扳机,整个过程比大脑思考的速度更快,好在这任务简单也用不着思考,不想和想一想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李弘彬都得死。可他手里的枪不答应了,枪膛里一声清脆的弹响,没有硝烟也没有枪声,只有黑黢黢枪口的另一头,李弘彬瞪大的双眼和起伏的胸膛。

 

金元植不曾放下手里的枪,李弘彬也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他注视着面前的枪口,黑得像是白纸上的一个污点,刮不去洗不掉,他逃到哪它就跟到哪。所以李弘彬索性不逃了,也许那枪意外卡了弹,没关系,金元植受过训,他会补第二枪的。然而在对方第二次扣动扳机之前,郑泽运抬抬手示意他放下,然后李弘彬听见他对金元植微笑着说:“你已通过测验,金元植上尉,欢迎回来。”

 

随后郑泽运便开始向金元植解释情况,说他在一次任务中被囚禁折磨,入侵意识,被施行了一系列的洗脑,之后才被情报院救出来通过精神连接修复意识。李弘彬懒得听下去,径自走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往脸上泼水,刚要走的时候郑泽运也进来了,站在他身边松松领带弯腰洗手。李弘彬睨着镜子里的郑泽运,他只比金元植早一点认识他,那个时候郑泽运也刚从普通的医疗员升为专门负责金元植的主任医师,长得与现在一模一样,一张鲜有表情的脸,和他的白大褂一样,年复一年地白净着。他简直不能想象郑泽运老了以后是什么样——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连时间也不能撼动他。镜子里的郑泽运已经察觉他在看他,抬起头弯弯嘴角,眼里倒是没有笑意的。李弘彬连假笑也懒得笑,甩甩手上的水,道:“我最近又查起李在焕了。”

 

“嗯,你跟我说了,他还活着。”

 

“他从情报院逃出去之前,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郑泽运无奈地笑了一笑,道:“我是医疗部的,他是实验部的。况且你知道我,我不擅长交朋友。”

 

“据我所知,你本来不负责Wonderland这边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被调来负责金元植?”

 

男人慢悠悠抽下两张纸巾擦干了手上的水,不紧不慢回答:“上面找不到人手吧。弘彬,我只是奉命办事。”

 

“所以刚才你也是奉命行事?”李弘彬希望自己挑起眉毛的表情并不那么像在质问,“你知道枪里没子弹吗?”

 

郑泽运隔着镜子远远地望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一双凤眼,仿佛在拿手指点着李弘彬的脑袋,对他说‘何必呢’。最后郑泽运也没这么做,他不是喜欢肌肤之亲的人。他收回眼神,反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可以躲开。”

 

李弘彬平日里多半是在跟金元植拌嘴,又加上郑泽运素来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与他过招的经历。此时郑泽运幽幽一句听着只用了三分力,李弘彬却不得不定定神,压着声音让自己听起来沉稳点:“他很快。”

 

郑泽运笃定道:“没有你快。”

 

李弘彬不肯松口:“我退步了。”

 

最后先退一步的是郑泽运,他点点头道:“那你可不能懈怠下去了,元植马上就会被重新投入使用。”


TBC


这个文写了过半了耶

其实真的没想到能坚持这么久 谢谢每一个读过它 点过赞 评论过的你们!爱你们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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