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斑】Catch 22/第二十二条军规(师生AU)00-15

RPS请勿上升真人


Catch22

 

CP:林在范/Bambam

背景:AU,音乐老师单亲爸爸/帮老师带娃的高中生

*不能算正经文,只是把脑洞串了一下,前言不搭后语*

 

00

 

一个小故事。

 

 

01

 

林在范年轻的时候也桀骜不驯过。十八岁的时候穿环烫头逃课喝酒,坐在马路牙子上边抽烟边跟狐朋狗友喝茶打屁,一扯就是一个下午。十九岁从日山考去首尔一个二流大学,走在明洞也期待过自己能被星探看中。二十岁因为出勤率不足50%被大学退学,一天三分之一混吃等死,三分之一四处播种,还有三分之一全情投入于地铁站过街隧道里的街舞表演事业。当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于是二十一岁然后二十二岁,他还一度以为人生真如桥头的船渠中的水,章节一到男主角便顺理成章功成名就。然而成功不能顺其自然,但生孩子能。二十三岁前夕他听着产房里婴儿的啼哭,觉得自己比婴儿更赤裸。并没有准备好当爹,他甚至没有准备好面对自己的人生。孩子他妈显然也心知肚明,月子一过就收包跑路远走高飞生怕被这个孩子以及那不成器的爹套牢,动作快得犹如金融危机前夜老牌投行抛售手上的债券股票。

 

是一场剧变其实也没有变,他插着口袋看高中校园露天球场上的篮球被抛得很高很高很高,高过白云与苍狗,高过十六岁心中筑起的鸿鹄之志,然后镜头跟着篮球一起落回地面,画面里二十六岁的林在范衬衫长裤黑框眼镜,左手电脑包右手咖啡杯,跟地铁上昏昏欲睡的上班族没有什么两样,除了长得比较好看一点。

 

 

02

 

非常的不喜欢教高一。开学第五周林在范也依旧没能认全班上的四十张脸,毕竟他也并不关心。亲闺女今年三岁半,开始上幼儿园,林在范也终于从代课老师转正成全职,一人掌管着从高一到高三九个班的音乐课,占去了艺术类课程的半壁——三分之一壁——江山,啊,我们林老师,可谓是只手遮天。个屁。离期中考还远,他就已经开始被高二数学老师问,哎,小林老师,你音乐课能不能借我讲讲卷子?数学老师资历老,二十六岁刚转正的小林老师也不能说什么,点点头回答好的好的,回头边骂娘边把准备好的课件删掉。那么为什么不喜欢教高一。一方面是因为刚入学的新生还没从初中时自己是学校最高年级的错觉中苏醒,毛没长齐就窜天窜地窜空气。另一方面是因为十六岁啊,风华正茂恰同学少年不识愁滋味,处处提醒着林在范早已踏出青春的门外走了老远。总而言之很烦,辛苦准备的课被数学老师占了,今天怎么才周二,最后一节课又是带高一,下了班还得去幼儿园接孩子,以及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帮忙带孩子,林老师烦得要死,抱着笔记本走进班里。

 

 

03

 

尽管林老师并不待见高一的小同学们,高一的小同学们,尤其是小女同学们,却对林老师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热情得下了课也把讲台围得水泄不通,接二连三对他课上讲的德彪西鉴赏提出狗屁不通的问题。当然林老师德高为师身正为范,不忍心打压青少年一腔灼灼燃烧的求知欲,强压住想下班的冲动,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必要的时候还要夸一句小姑娘发卡挺好看的才能把人打发走,场面堪比粉丝见面会现场。所以当看到队尾站着的瘦瘦小小的小伙子的时候,林老师不禁心中一惊,如同爱豆遇见男饭。小伙子是林老师为数不多记得名字的学生,泰国来的,叫Bambam. 当然林老师能记住对方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对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主要还是这个名字搁谁听都比较难忘记。林老师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男饭,啊不,男学生,就显出不耐烦,轻声问:“Bambam,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哦我没有问题要问,”泰国小伙子的韩语说得还不算很顺溜,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下去,“我是想知道老师您还缺照顾孩子的人吗?”

 

 

04

 

“爸爸,这是我新妈妈吗?”林在范的闺女在幼儿园门前眼中噙泪,眼睛看着林在范,手里指着陌生的高中生,声泪俱下地控诉林在范的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林在范大惊:“敏妍你瞎说什么?”

 

“那这是我新哥哥吗!”小女孩思路汪洋恣肆,立马破涕为笑。

 

“也不是。以后爸爸不在家,这个哥哥就来我们家照顾你好不好?”

 

“那你不在家的时候去干嘛呢?”

 

当然是把头扎进烧酒里醉生梦死啊不然呢,“爸爸要赚钱养你啊。好了,快跟哥哥打招呼。”

 

“我叫林敏妍,今年三岁半。”小女孩伸出一只小肉手。

 

“敏妍你好,我叫Bambam。”小伙子很有绅士风度地握住女士的四根手指,两人郑重其事的握了握,仿佛签下一份跨国贸易协定。

 

 

05

 

Bambam是在食堂里的公告栏上看见写着招聘信息的便签纸的。上面信息不多,只说了需要人每周三天放学后照顾一个三岁的女孩,有意请联系林在范老师,电话017XXXXXXXX. 他站在那儿想了半天林在范老师是哪位,愣是没想起来,直到那天上音乐课他才一拍脑门儿,哦,是这哥们儿。看着没比自己大多少,好像也还算好说话。一手把亲妹妹拉扯大的Bambam觉得照顾个小孩不算难事,况且他孤身远赴韩国留学本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作为家中唯三的男丁深感肩上的担子沉重,有一份收入也不是坏事。

 

所以那天下课后做出决定并不需要一咬牙一跺脚,只不过是多了一份兼职,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

 

当然这显然不是他说了算的。午休的时候被一群女同学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心慌了一秒以为自己摊上事儿了,转而又觉得搞不好是东北亚人民的双眼终于领会到他南洋风情的逼人帅气,结果带头的女同学问出的问题证明他的猜想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Bambam,你是不是跟林老师特别熟啊?能给我们讲讲他私下里是什么样么?”

 

“……”南洋小帅哥眨巴着大眼睛,“哪个林老师?”

 

女同学左看右看,压低声音回答:“林在范老师啊,你不是给他带孩子么?”

 

“哦,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难为情地问,“就想知道他私底下是不是也这么性感。”

 

性感?

 

Bambam回想了一下林在范老师穿着短裤脚踩拖鞋端着饭碗满客厅地追着闺女喂饭时的鸡飞狗跳刀光剑影,在本来就不怎么丰富的韩语词汇量中痛苦地搜刮着一个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他……私下里蛮平和的。”

 

“啊……是知性暖男那一类啊。”女孩子们窃窃私语起来。

 

不,你误会了,“差、差不多吧。”

 

“是不是会穿着浴衣头发湿湿地戴着黑框眼镜倚在沙发上看英文书啊?”

 

Bambam又一次想起那天自己把林敏妍哄睡着以后走出房间,未见林在范其人已闻林在范其声,知性暖男的鼾声如同那一周音乐课上鉴赏的贝多芬A大调第七交响曲第一乐章,银瓶乍破水浆迸,谁家巧作断肠声。走近了一看也确实是穿着浴衣——辛普森印花的,也确实是戴着黑框眼镜——睡得歪到嘴边,但行吧,算她们猜对一半,“嗯……他一般都在沙发上用iPad看音乐视频啦。”

 

“古典音乐吗?啊好有艺术感哦……”

 

“……R&B啦。”

 

“啊好有sense哦……”

 

“……”你们的人生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女同学最后咬着嘴唇绞着手指,小小声地凑近了问:“那……其实我们最想问的是……林老师家除了他女儿,还有没有,别的女生在啊?”

 

“有啊。”

 

女孩子们花容失色。

 

“他家猫。”

 

“哎Bambam你不要这样!”女孩子们又转而笑开,“那所以他是没有女朋友的咯?”

 

这个嘛。

 

 

06

 

林在范站在路边对着炸鸡店思考良久,生出一股哀愁。如果他有幸年轻十岁,年方二八,新陈代谢正旺盛的时候,也就不必担忧晚上八点之后吃炸鸡会发胖。或者年老十岁,即将迈入四十大关,身材已经到了不管放不放弃都无药可医的地步,他也能心安理得塞下鸡翅鸡腿鸡米花。可偏偏卡在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能练出腹肌的二十六岁,活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却也已经能勉强掰扯出两句给年轻人的人生忠告:一是珍爱生命远离毒品,二是多吃宵夜还是会胖。是的,会胖,可就因为有那么多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体现出自律的伟大,至于他的自律程度,我们可以从他二十二岁荣誉晋升为未婚单身爸爸这一事迹上窥得一二。况且这个晚上对他来说何其漫长,他念了一句管他呢,抬脚迈进炸鸡店。

 

进家门的时候被鞋子绊了一跤,他叫了声,被人制止,Bambam从沙发后面探出个脑袋说小声点敏妍睡了,说着他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拎着准备走人。林在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将一个人对着电视在黑暗里借鸡消愁的凄惨景象,连忙抬手拦住自家保姆,并且表示我买了炸鸡你要不要一起吃。十六岁的Bambam当然不会理解人到中年的孤独感,但有鸡吃何乐而不为,点头答应下来。

 

“今天哄睡觉用了多久?”林在范边拆盒子边指示Bambam帮自己拿罐可乐。

 

Bambam很想说现在都快十点了吃鸡还喝碳酸饮料不是很好吧但转念一想肉又不是长自己身上,老老实实去冰箱里拿一罐可乐递给他,回答:“快四十分钟,您女儿的确大酱难哄。”

 

“啊?大酱难哄?”林在范迷茫地抬起头。

 

“对啊,大酱难哄。”泰国留学生对自己的韩语抱有迷之自信。

 

“是非常难哄。非常。”林在范字正腔圆地纠正发音,“来,跟我念,困——酱——一——”

 

“困——酱——一——”有样学样。

 

人民教师有些无奈,教完闺女说话还得教别人家儿子,很快又生出新的担忧:“你说敏妍以后说话一股泰国味怎么办啊?”

 

“很好哇,国际化嘛。您要是愿意,我还能教她几句泰语。”Bambam耸耸肩,看向桌上的炸鸡,不仅是炸鸡,还是双份酱料,不仅是双份酱料,还多加了起司,这整个人的人生可以说是放弃的状态了。是的,肉不长在自己身上,但Bambam还是觉得可惜了学校好不容易有个长得过得去的老师,忍不住好言相劝:“老师,您大晚上的吃这个,我倒是不长肉,可您的身材……”

 

“我身材怎么了?”林在范皱眉的样子非常性感,即使他嘴里啃着一根鸡腿。

 

做学生的期末音乐成绩不想拿个D,改口改得从善如流,可以说一点骨气也没有:“没事没事,您身材很好,困酱一好。”

 

林在范心中本就充斥着对三高食品的罪恶与渴望,此时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年轻人说破,竟当真反省起自己,心中一苦闷,嘴上啃得更带劲,不一会就把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往面前一放,忍不住要掏心掏肺起来:“哎,今晚过得太不顺了。”

 

“发生什么了。”Bambam出于礼貌顺嘴一问。

 

林在范又觉得这些私事不适合拿来跟学生讲,何况对方才十六岁,转而道:“你太小,说了你也不懂。”

 

Bambam本来对中年人的氐愁没有半点兴趣,然而‘你不懂’这话他就不爱听了,旋即眉一挑揭出大眼睛底下的早熟,说:“有什么不懂的,老师你肯定是,相亲又没成功。”

 

林在范想要大呼现在的小孩子怎么懂这么多呢,又想起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也已经在招蜂引蝶了,只好咽下腹诽,道:“本来是顺顺利利的,人家一听我有个孩子又不愿意了。”

 

“是啊,照顾孩子难啊。”十六岁的少年想起今天为了哄令千金睡觉不得不把小兔子和小猪的故事讲了一百遍啊一百遍,随即沧桑了语气深邃了眉目。

 

说到这个又挑起了林在范长久以来的疑惑:“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你一个男孩儿,怎么想到帮我带孩子?”

 

Bambam一摊手,边啃着一只鸡中翅边简要跟对方介绍了自己的家世,虽然以他的韩语水平边吃边讲无疑是对林在范听力的巨大考验,但男人还是抓住了要点,大概就是说他一个人在外留学总得找点活干给家里减轻负担。听完之后林在范不禁感慨,十六岁就出来念书多不容易,又念及对方是个难得的倾诉对象,心头一热拍着胸脯说,你在学校有什么困难就来找老师我,除了作弊和借钱,其他能帮我尽量帮。

 

 

07

 

其实林在范只是客气一下。

 

但他没想到需要帮忙的事居然真的来了。

 

 

08

 

象牙塔其实并非密封在水晶球里的洁白雪景,它更像个巨大的动物园,天光底下肉食动物摒弃天性上演一出老虎骑马,敦亲睦邻到引得观众一拍大腿得出友谊万岁足以超越生殖隔离的操蛋结论。真等哪个倒霉鬼跌进栏杆后,面对捕食者的爪牙才明白笙磬同音的表象下不亚于严阵以待的免疫系统,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异类入侵也会被骁勇善战的白细胞捕杀。异国来的转学生不是没听过校园霸陵的新闻,年幼的孩子残酷到可以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对同窗发起攻击——外貌的缺憾,成绩的优异,甚至一个拗口点的名字。但等到他在学校侧门口的巷子里被推倒在地,被踢飞书包,被抓住头发,才终于明白原来骇人的社会新闻并非平行宇宙里的故事。

 

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Bambam抬头看着跟自己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们,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被一只不怎么柔软的手拍了拍脸颊他才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该害怕,低头一看腿已经在颤抖。那打头的男孩与他同龄,却早他许多拥有了初具形状的肌肉和尖锐的下颚线条,心安理得地把生理上的优越当成了恃强凌弱的资本。当然Bambam对此无话可说,无处可逃的暗巷构成一座道德孤岛,在这里一切行为准则都失效,打过对方是唯一可讲的道理。

 

不吹不黑,他打不过对方。于是干脆放弃反抗,颇有大局观地思考起身上的零钱够不够从这里打车去医院,如果还能走路的话不如就坐地铁吧,以及一会儿蜷缩成怎样的造型比较不容易被打到脸。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彻底忘了什么叫忍一时风平浪静,那高个子的少年从他的钱包里翻出一张信用卡大小的全家福相片,游子沉重得像铁的乡愁被顽劣的指尖撕开时竟脆弱得像棉花。

 

扑上去的瞬间他已经预见到一会儿估计真得打车去医院了,情况糟糕一点可能还得给自己叫个救护车,然而神机妙算如他也没料到下一秒准备下班的音乐老师就推着个电单车在巷子口说“哎你们放学还不回家啊?”话毕七八双眼睛齐刷刷望过去,Bambam跟对方对视了两秒,过来人很快读懂了情况,眼珠子一转对Bambam说:“诶我正找你呢,你那个PPT是不是没交?”

 

小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交了啊。”

 

林老师的表情僵了一秒,又问了一次:“你确定?”

 

小孩子这才明白了对方的良苦用心,“哦……忘记交了……”

 

林老师立马绞起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板起一张冰山脸,道:“你过来,今天把作业交了再走。”

 

Bambam捡起地上的书包和被撕成两半的照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严厉而又负责的音乐老师拎回学校。

 

 

09

 

林在范再次推着小绵羊走出校门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方才那群不良少年早已一哄而散,他把头盔塞给矮个子的少年,拍拍很久没载过人的后座,说:“上来吧我送你去地铁站。”Bambam听话地戴上头盔,脑袋随即被淹没。他扶着摇摇欲坠的头盔说一句谢谢老师,对方摆摆手表示无妨,但我还得去开敏妍的家长会,可能会开得有点快。

 

 

10

 

Bambam在飞驰的电单车后座上惊恐地抓着林在范的衣服,万万没想到这个“有点快”居然是以世界摩托车锦标赛的标准来衡量的。

 

他在巨大的头盔底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想一会儿自己可能还是得坐救护车去医院。

 

 

11

 

林在范站在地铁口看着Bambam从黄N白变成黄一白的小脸,疑惑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太冷了,风吹的。”奇迹般四肢健全的Bambam心有余悸地吸了吸鼻子,默念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会儿有必要去买张彩票。

 

男人伸手把头盔接回来,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这样,明天放学后你去音乐教室等着,我得跟你谈谈这事儿。”

 

“……”他想说其实没什么好聊的,但面对着老师颇有威压感的目光又把拒绝的话语咽了下去,“好的,那老师再见。”

 

随后他目送着林在范跨上小绵羊驰骋在开家长会的路上,背影像极了开冲锋战机的飞行员。

 

 

12

 

次日傍晚,Bambam临着汉江上浩浩淌过的长风,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愁怨悄然攀上他的眉宇。在热带国家生活了十六年的泰国少年在首尔的冬日里把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心说大哥你谈人生就谈人生非挑个风口上杵着算是怎么回事。他隔着温带海洋性气候国家的妖风听见祖国——韩国——的园丁声情并茂的开场白,先从校园霸凌的严重性讲起,再抨击了一下当今社会对这类情况的置若罔闻,而Bambam作为唯一的听众则全神贯注地思索着要怎么样才能不让鼻涕掉下来。最后的最后林在范一转头终于注意到这孩子表情不太好,连忙问:“你怎么哆嗦得这么厉害,你是不是害怕?”

 

“老师……我冷……”Bambam抬起头眨巴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回答。

 

“……”林在范有些遗憾,这独立寒冬汉江北去是多么书生意气且挥斥方遒的一件事啊,但他看着少年通红的耳朵又觉得还是孩子身体要紧,赶紧把手上的皮手套摘下来给人家戴上,再提溜去便利店买了杯热奶茶给他捧着。等到真的谈起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转移到了便利店旁边的停车场,站在一辆银灰色现代轿车旁边,场面毫无情怀可言。

 

“你跟我说说吧,这事持续多久了?”结束了开场白的林在范终于切入正题,而身边的男孩子自顾自抿了一口热奶茶,耸肩拿他软糯又凉薄的声线回答一两个月吧,但像昨天那么严重还是头一回。年长者面对当事人的事不关己突然哑然,他想问为什么不告诉班主任,但随即记起自己的高中时代,校园里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则比法律更冷面无情,他清楚告密者的下场总不会太好。最后他叹气,问对方怎么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起过,昨天若非偶然撞破,是不是非要挂了彩才会给他知道。这一次轮到年轻人沉默了,男孩子看着马路的眼神辽而远,林在范不禁疑心他是否望的是马路那头的江,亦或更远的故乡。

 

“可是就算我提起,老师您又能做什么呢。您总不能替我把他们打一顿。这种事情,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番话并不令林在范惊讶,可他想起昨天撞见时Bambam揪着那高个子少年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在忍气吞声,疑惑道:“但我昨天看你,好像是要跟人家打架。他们做了什么?”

 

风轻云淡的神情跟着脸上的血色一齐唰地褪去,圆润的双唇抿成一条线,比冬日里汉江边的护栏还要冷硬。换作年轻几岁林在范还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可生活的磨练教会他曲线救国的原理,于是他迂回着放软了声音,柔声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以退为进果真奏效,Bambam在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了腔,嗓音里的颤抖难说是因为严寒还是愤怒:“他们撕了我家人的照片。”

 

林在范垂下眼又抬头,顺着男孩子目及之处再望一望,未必能看到对方所见,但总归是向着同样的方向,聊以自慰也聊以慰人。他把在大衣口袋里焐热了的手抽出来放在Bambam的后颈握了握,好像小心翼翼地拥抱一颗去年春天才栽下的树。“一个人在外面是很难……”他开口,又觉得自己不算有资格讲这话,“其实轮不到我来说,我没在国外生活过。可你还小,没必要什么苦都自己咽。”话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然而倘若就让这件事过去,男孩恐怕再也不会向他吐露心声,于是他接着说:“别太把我当外人,这些事情以后都可以告诉我。”

 

Bambam仰了仰头,鼻涕好容易止住眼泪又快下来了,本次汉江对谈可以说是九九八十一难,他用力吸气下死劲要把眼泪憋回去,却听见一阵比林在范的鼾声更荡气回肠的引擎声。正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片刻后师生二人就在汉江边的一家小破便利店后面,目睹了两辆车门可以飞上去的兰博基尼腾云驾雾一骑绝尘地开进停车场停在自己跟前。

 

“我了个——”Bambam顿住了,犹豫着该不该在老师面前讲脏话。

 

“——草。”林老师根本不在乎。

 

 

13

 

“有钱真好啊。”林在范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上边观摩豪车边吸溜拉面边感叹。

 

“有钱真好啊。”同样吸溜着拉面的小十岁的Bambam跨越了3.33个代沟与他达成了空前一致的共识,爱情能不能超越年龄他不知道,但钱一定能。

 

“你说他们这样不锁门就下车,车不会被偷么。”林老师忧心忡忡地说,仿佛面前停的是自己的坐骑。

 

年轻的金牛座男孩倒是比他更务实:“估计我们坐进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吧。”

 

“那倒也是。”

 

Bambam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拉面,眼神却依旧没从兰博基尼上移开,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自问道:“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兰博基尼。”

 

林在范扭头看一眼男孩子鼓鼓的腮帮子,道:“你还有希望,我这辈子应该没戏了。”

 

“老师您别这么说嘛,您还年轻。”男孩闻言咽下嘴里的面真诚地勉励道,就差没拍拍男人的肩膀。

 

林在范想要板起脸教训他,笑容却先他一步溜出去:“轮得到你说我年轻吗?”

 

“可是您就比我大十岁,我有希望您也有希望啊。”

 

他想想也不无道理,春蚕到死丝方尽惯了,几乎忘了走下那三尺讲台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男青年。独生子女林在范瞧着正值花季的少年,想自己若是有个弟弟大约也这么大,当然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基因恐怕不容易有眼睛这般尺寸的弟弟。这次掏心掏肺的威力不亚于冬日里的一颗烤红薯,任谁捧在手心都难免被香气蒸得又甜又暖,不觉松了口:“诶,你以后在学校外面喊我哥算了,别老师老师的了。”

 

“可、可以么!”Bambam从拉面里猛然抬起头看他,左眼里是感右眼里是动。

 

“啊。”移开眼神挥挥手。

 

“哥,那我在学校外面可以说平语么?”Bambam用怪物史瑞克里靴子猫撒娇时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想去汉江冬泳吗?”

 

“当我没说。”

 

 

14

 

Bambam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昨天分别前林在范拍着他的肩说你明天正常上学,路上遇到堵你的就让他们堵,剩下我来搞定。于是此时他背着书包走向学校,惴惴不安之余还有点小激动。果不其然在经过巷子口的时候被叫住,高个子男孩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提溜进了巷子里。面对着这帮熟悉的面孔他在想接下来会有怎样一出大戏,他林老师是会像周星驰那样大喝一声放开那个男孩还是像蝙蝠侠那样从天而降充当义警,然而最后喝止这一切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又一次,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回头望,巷子口几个男人黑超花臂飞机头,嘴叼牙签手插袋,此时应有BGM古惑仔主题曲《友情岁月》。

 

“呀,”站在C位的男人发话了,“这个巷子是我们的地盘你们知道么。”

 

七八个头齐刷刷地摇。

 

“你们是附近高中的吧。”

 

七八个头齐刷刷地点。

 

“毛都没长齐就知道挤兑同学?我告诉你们,以你们高中为圆心,方圆五百里为半径,都归我管。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搞什么校园暴力,腿给你们打断。还不快滚回去学习?!”

 

Bambam目送着七八个少年作鸟兽状散,走过去准备跟几位大哥鞠个躬道谢,却听有人早他一步开口,林在范挎着公文包推着电单车走过来,跟站在C位的男人来了个义薄云天的拥抱,说辛苦了辛苦了回头请哥儿几个吃肉。男人们摆摆手表示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行了回头约吧还赶着上班呢,走了拜拜。

 

 

15

 

“老师你以前是混道……”

 

“闭嘴。”

 

 

TBC

因为文不长 本来打算写完一起搬过来 但是看别人LFT一个月都发布十几二十篇 所以决定拆开发 营造出一种我很高产的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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